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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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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秀猛地睜開眼,喘著氣爬起身,赤著雙腳下地,來到窗前凝望夜空。

夜空一輪明月高掛,月光如霜華,整座老宅都被攏在了月光裏。

他安靜的站在窗前,站在銀霜似的光裏,如一尊凝固了的雕塑。

額際薄薄一層汗水逐漸風幹,何景秀壓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緩了過來,這才轉身從衣櫃裏拿了睡裙進浴室。

簡單沖洗一番,換上幹凈的睡裙,何景秀赤著腳回來。

坐在床沿邊發呆,等著頭發和腳幹了,他便拉開被子躺了上去。

忽地,他又睜開眼,開燈朝房間裏某個角落看過去,沒發現異常才睡著。

當他睡著後,床頭那盞燈的燈光越變越暗,最後調到了適合睡眠的光度。

房間的某個角落,一抹紅點閃過,之後趨於黑暗。

莊思濃喝了酒,又和沈嘉真鬧得不愉快,於是回園景道的房子找何景秀。

翻遍了房子沒找到人,猛然想起他把何景秀送到老宅裏了。

園景道的別墅太空曠,空得他難以忍受,於是莊思濃回老宅。

深更半夜的,車子熄了火,傭人悄聲開門。

莊思濃脫下大衣上樓前問:“小景的房間在哪裏?”

很可笑。他把何景秀送來老宅,又過來數次,卻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何景秀住在哪一層樓哪個房間。

傭人小聲回:“何先生住在——”

“回來了?”

莊思濃立刻擡頭看向樓梯口,正對上莊燕庭黑沈沈的目光,反射性神經一緊,挺直了背扯開唇角回答:“我回來住一晚。爸。”

莊燕庭:“你最近很忙?”

莊思濃:“是有點忙。最近在忙一樁海外合作案,準備資料太繁雜,今天好不容易擠出時間回來。”

莊燕庭從樓梯口走下來,坐在沙發上翹起腿,點燃一根煙夾在指間。

不抽,只是看著。

煙氣彌漫,遮擋了他的面孔,以至於莊思濃看不清他的神色,再加上酒精催化。精神放松之下,他竟以為莊燕庭此刻很好相處。

“爸,我先上去找小景,他應該也想我了。”

聞言,莊燕庭掀起眼眸,目光透過煙氣刺過來。

“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忙、怎麽忙,忙到你那邊的人到我這裏來訴苦。”莊燕庭撣了撣煙灰,腕間一串珍貴的佛珠磕碰到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響聲破了此刻的寧靜,莊思濃心裏一跳,頓時莫名的恐慌。

“爸,什麽意思?我那邊的人實在不懂事……怎麽跑來叨擾您?”

莊燕庭不說話,甚至連看都沒再看他一眼。但莊思濃卻怕得頭皮發麻,背後冷汗,酒精在一瞬間揮發幹凈,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卻因此更覺慌張,他最近和沈嘉真牽扯太多,甚至借著合作名義和沈嘉真接觸,以至於荒廢了公務、拖慢進度。

不由得,莊思濃開始怨怪公司裏的人。

明明在他手底下做事,有不滿不直說,卻背著他來找莊燕庭。緊接著,他又產生了數年如一的怨,怨莊燕庭既然已經將公司事務交給了他,為什麽不幹脆點完全放權?

雖然那不過是莊家諸多產業中不起眼的一部分,可明面上也給了他不是嗎?

莊思濃低聲說:“我知錯了。”

莊燕庭沈默許久,晾著莊思濃,狠狠震懾了一番後才開口,又多交代了許多事務給他。

莊思濃內心叫苦不疊,卻聽莊燕庭淡聲說:“這是莊家產業裏的一小部分。”

所以?

莊思濃不明白他特意這麽說的理由。

莊燕庭:“這些產業遲早交到你手裏。一個小公司的事務都處理不好,怎麽管理莊家?”

聞言,莊思濃一楞,隨即明白莊燕庭此番做法是真的想放權,只不過是他太差,達不到要求。但莊燕庭沒放棄,也不怪他,反是更信任他、磨礪他。

“我真的知錯了。我會盡快解決這些事,不讓您失望。”

“嗯。”莊燕庭垂眸,淡漠的神色裏似乎洩露出一絲疲憊。“去忙吧。”

莊思濃有一絲心酸,擡腳要朝樓上走。

不料莊燕庭喊住他:“回公司去。”

莊思濃猶豫:“……我休息一晚?”

莊燕庭冷厲的目光便投射過來。

莊思濃嚇了一跳,忙不疊的說:“我這就去公司忙。”

“等等。”莊燕庭喊住他並說:“你把程嫂帶過去,讓她照料你。”

程嫂是老宅的老人,非常善於照顧人。

莊思濃感覺到莊燕庭說不出口的父愛,滿腔感動:“謝謝……爸。”

等人一走,管家過來:“今天何先生問過小先生的歸期和聯系方式,我說小先生最近實在太忙,空不出時間回來。”

莊燕庭碾滅煙頭,挺滿意管家的回答。他起身說:“他長大了,該學會擔當。”頓了頓,又說:“男人不該太戀家,過兩天他再回來就找個理由打發回去。”

“……”管家:“聽先生的吩咐。”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何景秀逐漸習慣了老宅這邊的生活。

他也不再每晚做幼時被父親鞭打的噩夢,慣了那房間和床上的味道。

一日三餐的口味,老宅的日常作息,花園外面的風景和玻璃房待開的花朵,一切都在熟悉和接受。

何景秀一向隨遇而安。

他曾被罵是菟絲花,離了人就活不下去。可實際情況是但凡有可依附的,他便是哪裏都能過得舒心。

何景秀現在不躲著莊燕庭了,卻仍舊不敢放肆。

他視莊燕庭為父親那般威嚴的存在,無論如何也不敢造次。

這一日,何景秀又問管家:“阿濃在哪裏?”

管家:“公司。”

何景秀:“他什麽時候會回來?”

管家:“小先生最近忙著繼承家業,抽不出空來。何先生,您別打擾他。”

何景秀:“好吧。”

他也不過出於那麽薄弱的一點關心問問罷了,並非真要見到莊思濃。

何景秀問了幾次後都還是同樣的答案,漸漸就不問了。

管家和傭人們卻把何景秀一日又一日簡單枯燥的作息告訴莊燕庭,這人也不嫌棄無聊,聽的時候雖無表示卻也沒喊停。

說明他其實是喜歡聽的,而且聽得津津有味。

管家不懂,卻不妨礙他猜出了莊燕庭對何景秀的那點越軌的心思。

玻璃花房裏還有一個房中房,藏在花叢中,只有進到裏面才會發現。

這房中房視野極佳,可以俯瞰整座老宅和山下的風光,還能曬到暖陽。房裏還布置了許多現代化的設施,生活非常的方便。

以前這房中房什麽用途,何景秀不知道,但現在是他的陶藝工房。

是管家主動來找他說的,他說玻璃花房裏有一間房,以前堆積雜物,放置不用覺得浪費。正好何景秀在學習陶藝,幹脆收拾出來給他當工房。

何景秀進那房間一看就知道管家在撒謊,那房間還放著軟塌和茶具,全都價格昂貴,還有經常使用的痕跡。

絕不是堆積雜物的地方。

但他沒說什麽,人要給他,他就受著,沒什麽權利拒絕。

一日,天光正好。

何景秀在玻璃房裏做著陶藝,房間裏播放一首輕柔的純音樂。前面是燦爛的陽光,身後是象征著春天與生機的繁花。

而他專註的制作陶藝,略長的頭發從臉頰邊垂下來。

暖陽穿透了玻璃,落在他瓷白的皮膚上。灰塵在光束裏跳動,像是歡欣鼓舞著光束裏的精靈。

何景秀嘴唇微抿,滿意的望著他制好的陶藝,捧起來要燒的時候,正好看見了身旁茶幾軟塌上盤腿而坐的莊燕庭。

嚇得他手一抖,陶藝掉下去糊成泥坨坨。

“可惜。”

莊燕庭低語一句,話語裏卻平淡得很,沒甚可惜的意思。

何景秀:“莊老先生……”

莊燕庭敲了敲桌:“過來坐。”

何景秀挪過去,坐在他對面,忽地發現莊燕庭湊了過來,近得能在那隔著一層眼鏡片的眼睛裏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我很老?”

何景秀吞咽口水,連忙搖頭:“不老。”

確實不老。

他不知道莊燕庭的歲數,大概是四十幾,但他看上去才三十幾歲。年輕,氣質蓋過了容貌,雖然他長得也並不差。

“那怎麽總叫我老先生?”

何景秀茫然的說:“尊敬您。”

難道不對嗎?差了一個輩分的關系,尊稱是基本禮貌。

“你把我喊老了。”

“抱歉。”何景秀頓了頓,商量般的詢問:“那我喊您……先生?”

“嗯。”莊燕庭很快就回應他。

何景秀覺得怪怪的,好像莊先生迫不及待一樣。但見他悠閑的模樣,也並不怎麽真正在乎年歲,那可能是他意會錯了吧。

莊燕庭:“會泡茶嗎?”

“會。”

何景秀泡得一手好茶,小時若是姿勢出了錯就會挨打。如此訓練出來的沏茶堪比以茶為名的大師,動作行雲流水、風流寫意,人又是個美人,泡茶變成賞心悅目的難得美事。

這一下午,何景秀就給莊燕庭泡了一次茶,餘下全是莊燕庭在照顧他。

等他回房歇息,猛然反應過來,莊先生怎麽出現在那兒了?好像也不排斥他,或許還有點喜歡吧。

何景秀想著,可能是他泡茶的功夫太好,莊先生喜歡。

他倒是沒想過下午的時候,一直是莊燕庭替他拿些補身體的湯水,又給他泡果茶,又替他提泥桶給刀具的。

實際情況明明是反過來,他才是被伺候、被照顧的。

某天,既要應付情人又要忙碌莊燕庭扔過來的一堆事務的莊思濃累得幾乎快癱了。

他此刻無比想念待在何景秀身邊的溫和平靜,於是這晚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卻被攔在了鐵門之外。

莊思濃懵了一瞬,隨即勃然大怒:“全都不想幹了?!誰讓你們攔著我?不知道我是誰嗎?!”

鐵門的對講機裏傳來管家冷漠的回答:“小先生,老宅門禁,八點過後不開門。”

莊思濃覺得荒唐:“誰立的門禁?老宅什麽時候有門禁?”

管家:“先生半個月前立的。”

莊思濃:“……”

作者有話要說:  小莊回家被奇怪的理由趕出去。

老莊(深沈):年輕人要學會成長。

隔兩天更,不是隔一天更。

wb也有一篇連載短篇,還開了一篇長篇,連開三篇。

所以擠不出太多時間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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